2011-11-13/中國時報A12版/ 江慧真調查採訪

  古今對照
 ▲台南麻豆港考古挖掘出碼頭遺跡,成立「倒風內海故事館」,還原4百年前的台灣西南海上風華,及荷蘭殖民時代的血淚史。(謝明祚攝) 

▲古今對照  台南麻豆港考古挖掘出碼頭遺跡,成立「倒風內海故事館」,還原4百年前的台灣西南海上風華,及荷蘭殖民時代的血淚史。(謝明祚攝)

     

       「一六二九年,荷蘭士兵從台灣西南的倒風內海殺入內陸,一路追捕中國強盜,最後精疲力盡,微醺攤臥在麻豆港河口。麻豆社的戰士,熱心扛起了他們眼中的『紅毛怪』,佯裝協助渡溪,一到了河中,卻突然齊力放手,兩旁樹林瞬間射出百支弓箭長矛,六十二名荷蘭士兵當場慘死河中。」提著紅毛怪頭顱,戰士激昂榮耀回部落,但沒人料到,一場史無前例的殖民鎮壓,正悄悄醞釀中……(記載於《熱蘭遮城日誌》)

 ▲1629年7月31日,62名荷蘭士兵遭西拉雅族民在河中強壓淹水而死,成為17世紀台灣史上關鍵重要的「麻豆社事件」,此後荷蘭地圖將此河標成「謀殺者之河」。(謝明祚翻攝)

▲1629年7月31日,62名荷蘭士兵遭西拉雅族民在河中強壓淹水而死,成為17世紀台灣史上關鍵重要的「麻豆社事件」,此後荷蘭地圖將此河標成「謀殺者之河」。(謝明祚翻攝)

     港口變內陸 麻豆社事件當見證

     這個場景,是台灣史在十七世紀最關鍵的「麻豆社事件」,也是導演魏德聖未來籌製新片「台灣三部曲」的劇本濫觴。然而,四百年後,滄海桑田、物換星移,內海成了潟湖,溼地變了鹽田,港口也化身為內陸。

     看不見海的「麻豆港」,在後代子孫眼中成了不可能的傳奇。文史工作者梁茂榮、許清保兩位老師回想小時候,「咱在地人根本沒人會相信,明明離海還有好幾里遠,麻豆怎麼可能是海港?!」

     揮不去的謎團,讓文史工作者展開了土地和歷史的尋根運動,過程中,又意外和科學的考古挖掘,產生了美麗的「交會」。

     「一九九二年,政府蓋八十四號東西向快速道路,環評要我去考古,怎知道這一挖,竟挖出海層貝塚,發現了西寮遺址!原來,這地方以前全部都是海……」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劉益昌回憶。

     水崛頭湧泉 吉穴被封繁華沒落

     兩年後,愛鄉文教基金會舉辦「鯤瀛文史研習營」,邀請劉益昌去上課,「當時的立委蘇煥智拉我去看一塊橋石碑,問我為什麼這裡有鄭成功的記錄,我講不出答案,只好放在心上,這一擱又過了好幾年……」劉益昌說。

     麻豆港所在地水崛頭,是一個百年不斷的活水湧泉,水源頭矗立著兩大塊混著牡蠣灰沙的三合土。每次經過這裡,望著眼前長達八公尺的結構物,劉益昌總懷疑,這裡絕對有「玄機」,「有人說它是墳墓,但我們的民族性怎可能把人埋在水裡?有人說它是灞頭(水利設施),但地勢低的地方如何引水過來?最可能的就是港口。」

     一個多世紀以來,麻豆鎮始終盛傳,南勢里水崛頭將出「帝王」。傳說清朝乾隆年間,唐山來了一位地理師,發現水崛頭旁的湧泉有帝王之兆,因此上奏清廷,清帝大怒,假借蓋橋名義,派堪輿師來,拿磨甘蔗製糖的大石車,掐住「龍喉」要害。果不其然,水崛頭「吉穴」被封,麻豆從此水災頻傳,從繁華轉沒落。

     港內還有港 地下挖出更老碼頭

     「只要讓我解剖,我就可以有答案!」二○○三年,從立委變成縣長的蘇煥智終於有了經費,委託中研院劉益昌考古團隊放膽開挖。果然,從三合土處往下挖,古碼頭港埠設施漸漸出土,更大的驚喜是,不但陸上遺跡證明了麻豆港的存在,甚至在地層底下又挖掘出一個年代更古老的舊碼頭,成了「港內有港」的罕例。二○○八年初,麻豆港遺址全部考古出土完畢:古港碼頭、水道、迴船池、港埠、水井、青銅器、青花瓷、竹簍、官馬遺骸和貝塚等遺跡通通重現。

 水崛頭港域考古完畢,麻豆古港霎然重生:碼頭、水道、迴船池、港埠、水井、青銅器、青花瓷、竹簍、官馬遺骸重現。(謝明祚攝)

▲水崛頭港域考古完畢,麻豆古港霎然重生:碼頭、水道、迴船池、港埠、水井、青銅器、青花瓷、竹簍、官馬遺骸重現。(謝明祚攝)  

     麻豆港嗄然重生,不但還原了三百多年前的歷史風貌,見證了荷蘭治理時代的海上繁華和走私貿易,更解構了「以漢制番」的那段殖民血淚史。

     麻豆港因倒風內海的淤積陸化而消失,卻因考古挖掘而得以重生。「真實的遺跡,佐證了史料,台灣四百年來的歷史,因此有了意義!」劉益昌說。

     站在三百多年前的麻豆古港上,遙望流水潺潺的航道,畫面立刻貫穿古今,回到荷蘭人占領倒風內海的歷史情境。劉益昌感性的說,你好像看到了當代貿易的海上風華,體悟了帝國侵入島嶼的生活改變,從那一刻起,以漢人為主體的社會文化,以精耕為主流的農業經濟從此展開,「誰說台灣沒有史詩般的大河劇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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